作者：水中花
今天我生日，想好好happy一下，所以连载暂停一天喔。今天的是个小短篇，故事本身很挑战人的三观，我明确站女主这边，亲爱的你们呢？欢迎留言~1
江燕吃完晚饭躺在沙发上刷手机。
她老公陈鹏工作忙，不是加班就是应酬，儿子和女儿都在学校寄宿，晚饭一般都是她一个人解决，卸下了工作的疲惫，这是一天中她最悠闲的时刻。
正刷着朋友圈，她的妯娌，陈鹏的嫂子赵玲发来了一条消息：孩子爷爷病了，医院怀疑是食道癌，让去市里住院进一步检查，陈鹏对你说了吧？
江燕的心咯噔了一下。
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回过老家，公公的身体一直很好，怎么会得这么要命的病？
那些她拼了命不愿想起不想提及的过往，如潮水般涌上脑海。
她知道，他得了这要命的病，她再也逃不掉了，那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将被血淋淋地撕开。
她无处可逃。
因为他是她丈夫的父亲，她孩子的爷爷，她的行为不能有悖于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。
她独自沉思，没有回话。
赵玲发来几个问号，意思是问她看到了没有，咋不回话。
江燕回：我知道了，陈鹏还没回来，医院。
赵玲又接二连三地发了几条语音，她听了听。
大意就是这么多年她都不回家看看老头子，在乡邻街坊及家族人面前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，都在议论她不孝，毕竟公公也帮她带大了儿子。
赵玲在乡邻面前替她说了好话，说他们这些年没少拿钱，但在家族人眼里，给钱不代表孝顺，她也没办法帮她洗白。
现在公公得了这病，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，赵玲希望她尽点孝心，在乡邻面前挽回点名誉，也是给陈鹏长脸。毕竟公公是长辈，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。
江燕苦笑，陈玲的话句句在理，让她无懈可击。如果她老了，她也希望儿孙绕膝，嘘寒问暖，而不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钞票。
可是让她亲自去病床前照顾他，她真的做不到。
2
江燕没有去睡觉，一直在客厅里等着陈鹏回来。
陈鹏回来随口问了一句，怎么还不去睡，不用等我。
她开门见山，问他：“是不是孩子爷爷病了？”
陈鹏愣了一下，说：“你不用操心，医院，咱们多出点钱，让嫂子照顾，她要一个人照顾不过来，咱就再找个护工。”
江燕内心不悦。毕竟他们也不富裕，也有两个孩子要养，但又无法反驳。
公公自己有工资，自从江燕这个小家搬到市里，每月都给他生活费，过年过节也没少拿钱，说是公公跟着哥嫂生活，可这么多年公公身体硬朗，根本用不着他们照顾，哥嫂得了这么多好处，现在公公病了，还非要他们出钱出力，名义上是为了让她挽回名誉，实际上是嫂子为自己谋利益。
但这些江燕又无法说出口，谁让她这些年没回家看过公公呢？
每年过年，都是陈鹏带着孩子们回，她借口工作忙，身体不适，受不了路上颠簸，时间长了，哥嫂也习以为常，不再过问。
与此同时，她也庆幸，庆幸自己有个好丈夫，陈鹏在这件事上总是无条件理解她，迁就她，从不勉强她。
现在见她不太高兴，又安慰她：“咱们不出力多出点钱也是应该的，不管别人怎么说，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，我工作再努力点就行了，钱的事不用你操心。”
3
公公住医院，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，食道癌晚期，触目惊心。
江燕的心五味杂陈，说不清什么滋味。
她想她终究做不了一个麻木绝情之人，尽管她曾经恨极了这个丑陋不堪的老男人，但面对一条即将逝去的生命，心中还是有一种透彻心扉的悲凉。
毕竟他和她的男人、她的孩子有切割不断的血脉亲情。
她恨自己的心软，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冷硬到底，他的卑劣行径不能因为老了病了而被抹杀。
周末，她和陈鹏医院。不是因为她怜悯他，而是她不想让陈鹏为难，另外，她还想看看这个老男人还是不是像当年一样意气风发。
病房里，公公正输着液，看见他们进来，讪讪地笑笑，说：“你们工作那么忙，就别来了，你嫂子在就行了。”
赵玲忙说：“爸，看你说的，燕子一直牵挂着你，还说要来照顾你呢，对吧，燕子。”
江燕尴尬地应付了一下，公公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不敢看她，拉着两个孩子问长问短，以此缓解尴尬的气氛。
时光和疾病把这个老男人折磨得憔悴不堪，他形容枯槁，面色惨白，已完全看不见当年意气风发的影子。
如果不是当年的丑陋不堪一直像根刺扎在江燕心中，她宁愿相信这是一个生命即将逝去的慈父。
赵玲把江燕和陈鹏叫到病房外，跟他们商量护理事宜。
赵玲说她理解陈鹏工作忙，有车贷房贷，还有这要命的手术费，她男人也得养家不能来，所以她希望江燕和她一起照顾公公。
江燕对赵玲说她身体不好，还得上班，不可能来照顾，她愿意出钱请个护工。
赵玲叹口气：“燕子，说句不该说的，家事有什么深仇大恨的，值得你这样记恨他，他还能活几天，咱不能让外人说三道四不是？也得给孩子们做个榜样……”
“嫂子，就这样吧，我请个护工，你也不用太辛苦，照应一下就行，我有时间就会过来。”陈鹏打断了她。
赵玲看了看江燕：“你真是有福气，陈鹏这样宠着你，要是我这样，你哥，哎……”
江燕苦笑，谁又能理解她咽下了多大的屈辱与不堪？
她勉强不了自己，她做不到在这个即将离去的人的病床前尽孝。
她长吁一口气，幸好陈鹏护着她，让她躲过了这一劫。
可是她没想到，她躲不过儿子这一关。
4
回到家，儿子一言不发躲到了卧室里。
江燕知道，孩子是爷爷带大的，如今爷爷病入膏肓，孩子心里难受是人之常情。
做好饭，她喊儿子出来吃饭，儿子却没有反应。
她推门进去，儿子竟趴在桌上小声哭泣。
江燕搂着儿子的头，为他擦了擦泪：“别难过了，出来吃饭吧，爷爷动了手术就好了。”
儿子挣脱她，站起来，声泪俱下对着她哭喊：“爷爷好不了了，他快死了，你怎么这么狠心，他快死了你都不去照顾他，你和大娘说的话我都听见了，这么多年，你都不回去看他，只让爸爸带我和妹妹回去，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，你就不怕我长大了像你一样吗……”
陈鹏大喝一声：“住口，你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说话，她养你这么大，就是让你这么对她的吗？道歉，马上道歉！”
“爸，你为什么这么惯着她，爷爷难道不是你亲爹吗？你怎么能允许她这样对爷爷。”
“够了，不要说了，”她发出一声凄厉地哀嚎，眼前这个比她高出一头的15岁少年，已有了明辩是非的能力，她本应该欣喜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
她声嘶力竭：“等你长大了，也不要管我，让我自生自灭，我也不稀罕你，早死早超生。”
说罢，江燕夺门而去。
她在大街上游荡，她一点也不记恨儿子，他毕竟只是个孩子，她宁愿吞下恨，咽下痛，也不想将丑陋与不堪揭示给孩子看，她要让孩子看到这个世界的温暖与美好，她要让孩子心中永远都洒满阳光。
江燕的思绪，飘回那年……
5
江燕与陈鹏刚结婚不久，婆婆就出车祸去世了。
那时候公公才五十多岁，正是男人最意气风发的年纪。公婆感情很好，婆婆的意外去世给了公公不小的打击，他消沉了好久。
男人总是比女人更容易从丧偶的悲痛中走出来，不多久，公公就开始忙着相亲，再婚。
她能理解，毕竟公公还年轻，她也不想他孤独终老。
几年过去，公公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，不是他嫌弃人家不够贤惠，就是人家嫌弃他有儿子孙子，不想进门当后婆婆，后奶奶。
当时陈鹏哥嫂已经另过，陈鹏在外地工作，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，她和公婆同住，婆婆走了，偌大的院子就只剩她和公公两个人。
儿子从小是公公帮忙带大的，这个孙子是公公的心肝宝贝，如果没有后来的事，公公应该是个不错的爷爷。
江燕记得生完女儿之后，每次她给女儿喂奶，公公总借故站在旁边，好几次，她的余光瞟见公公死命盯着她看，她一抬头，公公忙躲开慌乱的眼神。
那时候，她心里虽然有点膈应，但也没往坏处想，她宁愿相信是她自己想多了。
但当人性的丑陋赤裸裸展现在她面前时，她才明白，有时候的恶，不是你不多想它就不出头露角，它总是虎视眈眈地潜伏在暗处，蓄势待发。
那天吃晚饭，公公喝了点小酒。晚饭后，公公哄两个孩子睡觉，她在厨房忙碌。
灶台上油渍斑斑，她正用力擦拭，公公走了进来，说两个孩子都睡了。她应了一声，说爸你也去休息吧。
公公没吱声，突然从后面将她拦腰抱住，满是酒气的嘴拱向她的脖子。
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坏了她，她尖叫，用力挣扎，公公却将她抱得更紧了，说江燕，求求你了，就给我一次吧，就一次，我实在受不了了，陈鹏不在家，你难道就不想吗？
她伸脚狠狠地踢向他的下半身那二两物件，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，松开了手。
她拿起切菜刀，向他挥舞，凄厉地喊叫：“滚！”
他吓得屁滚尿流，落荒而逃。
虽然事后公公向她下跪，痛哭流涕地求她原谅，但是她永远过不了心中这道坎。
这个男人是有多无耻下流，才会打自己儿媳妇的主意，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，怎么会轻易原谅他？
她再也不能待在这儿了，挣扎了许久她向陈鹏哭诉了经过，他是她的男人，是她的依靠，他必须将她解救出来。
陈鹏是个木讷的孝子，面对这样不堪的家丑，他也只能将屈辱和眼泪吞下，除了带他们娘仨离开，除此之外，他没有更好的办法。
6
手术过后，病情发展得很快，快得令他们始料不及，三个月后，公公还是去了。
他们一家四口回老家奔丧。
赵玲哭得肝肠寸断，一边哭一边拉长着腔调：“我的爹呀，你的命好苦啊，你怎么撇下我们就走了呀，你让你儿子孙子可怎么活呀……”
她木然，除了被赵玲的哭声勾出了两滴眼泪，没有任何举动。
她听见前来吊唁的人小声议论：老大媳妇哭得多痛，看老二媳妇，公公死了都不哭一声，敢情不是她亲爹。
就是，所以呀，还是女儿亲，儿媳妇说到底是外人，哪怕做做样子也好啊。
听说这么多年老二媳妇就没回来过，太不孝了，她难道不会老么……
出殡那天，江燕忽然觉得，她这么多年的愤恨，屈辱，还有贴在她身上的标签都将随着这个人的离去而逐渐消退，直至被人淡忘。
她这么多年遭受的不堪和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，她嚎啕大哭，眼泪混着鼻涕一泻而下。
隐约中又有人议论，看老二媳妇哭得多假呀，活着的时候不孝顺，看都不看老人一眼，死了装腔作势，表演给谁看呀……
她知道，她不孝的名声是坐实了，她的亲生儿子都认为她不孝，何况外人呢？
她苦笑，她不屑与这些打着孝顺的大旗对她进行道德绑架的人争辩，他们没有对她经历的耻辱感同身受，就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她品头论足。
别人怎么评价她，她都无所谓。可她不想做儿子心中那个不合格的母亲，不合格的儿媳妇，她必须为自己正名。
她决定，等儿子成年，她要告诉儿子，他的母亲经过了怎样的屈辱才变成一个冷漠自私的儿媳妇。
她再也不想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，她要让儿子明白，这个世界，不是非黑即白，人不能简单地用好人或坏人来评价，他所看到的一些人和事，也许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。
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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汪二峤：喜欢阅读和写作。她热衷于写充满人间烟火的都市文，天马行空的新编山海经、新编聊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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